菩提樹與無患子

黎云昆

凡樹必結子，菩提樹自然不會有例外。

菩提子，顧名思義，即為菩提樹所結之子。

但是，菩提樹作為榕族榕屬植物，其果實是聚花果（圖1），即由一個花序上所有的花，包括花序軸共同發育而成的，類似無花果（圖2）、桑葚。菩提樹英文名botreeFig，Poplar-leavedFig-Tree，SacredFig-Tree。Fig即無花果，意即菩提子類無花果子，其果中并無一個堅硬的果核，不可以作菩提子。

圖1

圖2

被制成廣大佛教信眾所用的佛珠（數珠、念珠），或者制為人們喜愛的文玩手串的菩提子與菩提樹毫無關系。

能夠生長菩提子的樹太多了，但這些樹都不是菩提樹。

比較普遍的菩提子樹是無患子樹。

無患子樹（Sapindus mukorossi Gaertn.），是長江流域以南生長比較廣泛的樹種（圖3），其果無患子（圖4）核堅硬，適宜做菩提子。因此，無患子樹也被人們直接稱作菩提子。

圖3

圖4

明李時珍《本草綱目》載：“（無患子）生髙山中，樹甚髙大，枝葉皆如椿，特其葉對生，五六月開白花。結實如彈丸狀，如銀杏及苦楝子。釋家取為數珠，故謂之菩提子。”

清李調元《南越筆記》載：“有木槵（即無患子）子，色較黑而質更堅結，亦可為念珠。”

無患子之所以被釋家取為念珠還有更深一層的原因。

清張璐《本經逢原》載：“無患子，俗名鬼見愁。……無患子，言其辟邪之功也。……子中仁燒之辟除惡邪，煨食辟惡氣，去口臭。”無患子仁燒后所冒之煙氣可以辟除惡邪。

唐段成式《酉陽雜俎》載“無患木，燒之極香，避惡氣。一名噤婁，一名桓。昔有神巫曰瑤眊，能符劾百鬼，擒魑魅，以無患木擊殺之。世人競取此木為器，用卻鬼，因曰無患木。”

無患子仁可以燒煙辟邪，無患木也燒煙避惡氣，而且還可以為百鬼所惡，可以殺鬼，鬼見了都發愁。因此，其子取做菩提子則為理所當然。

無患子木作枕可以無患。清惠棟《九曜齋筆記》載：“（齊）卞敬宗作《無患枕贊》，無患，木名也。言人枕之無患也”枕無患木可以無患，其子作菩提子自然也是理由充分。

歷史文獻中所載的菩提樹也多為無患子樹。

據《世宗憲皇帝硃批諭旨》載：（雍正皇帝）曾問杭州織造孫文成：“菩提樹為何結子不多？”答：“臣查此樹，系佛地佳種，南方得以生植，皆出圣徳滋培。臣衙門內現有大小樹八株，毎年冬夏加意照管，止有一株結子，但開花結實之時，無風則子堅固多收，如遇風多之年，便隨結隨落，所以不能多結。”

孫文成的織造衙門內有八株菩提樹。康熙皇帝六下江南，每次都到杭州，自然免不了要到杭州織造衙門，也必定會去那里觀賞這幾株菩提樹，并且注意到了這幾株菩提樹結子不多的情況。雍正皇帝沒有下過江南，但他知道這件事，因此問起孫文成。應該說，孫的應對還是過得去的。

菩提樹是不可能在杭州生長的。適合杭州地區生長的所謂菩提樹就是無患子樹。因此，當年杭州織造衙門里種植的菩提樹就是無患子樹。

無患子作念珠也是有來歷的。

東晉人《佛說木槵子經》載：“未來世中，遠離眾苦。佛告王言，若欲滅煩惱障報障者，當貫木槵子一百八，以常自隨，若行若坐若臥，恒當至心無分散意。稱佛陀達摩僧伽名，乃過一木槵子，如是漸次度木槵子，若十若二十，若百若千，乃至百千萬。若能滿二十萬遍，身心不亂，無諸諂曲者。”

無患子樹印度和日本均有生長。這些國家也將無患子作為佛教圣物。

據《宋史》記載：宋太宗端拱元年（988年）日本國東大寺大朝法濟大師奝然曾貢“紅黑木槵子（即無患子）念珠各一連”，此物與所貢其他金銀玉器、珠寶、字畫、螺鈿家具及工藝品并列，可見其貴重程度。奝然曾受到宋太宗的接見，并賜紫衣。

宋時，廣西的無患子念珠也作為貢品。

陳元龍《格致鏡原》轉引北宋王存《元豐九域志》載：“象州（今廣西壯族自治區來賓市）歲貢槵子念珠十串。”

無患子樹不僅可以制作念珠，其材質也是優良的。

另據《宋史》記載：“熙寧五年（1072年），有僧誠尋至臺州，止天臺國清寺，愿留。州以聞，詔使赴闕。誠尋獻銀香爐，木槵子、白琉璃、五香、水精、紫檀、琥珀所飾念珠，及青色織物綾。”誠尋，日本高僧，受宋神宗接見，所獻木槵子念珠與白琉璃、五香、水精、紫檀、琥珀所飾念珠及銀香爐等并列。明薛俊《日本國考略》也記載了此事，其結局為：“神宗以其遠人而有戒心，處之開寶寺，并賜僧伴紫方袍。”神宗賜僧伴紫方袍，并安置于開寶寺。寺位于都城汴京城內東北隅，為北宋時期的四大皇家寺院之一。現僅存一塔，俗稱鐵塔。

無患子樹不僅可以制作念珠，其材質也是優良的。

木材密度是評價木材優劣的最重要的指標。無患子木的氣干密度為0.816 g/cm³，大于紅木中的花梨木的基準氣干密度（0.76 g/cm³），遠遠超過廣為人們所喜愛的楠木的氣干密度（0.610 g/cm³）。

無患子木材黃色或黃褐色，久露空氣中則呈淺紅褐色或深黃褐色，木材有光澤，無特殊氣味和滋味。無患子樹高可達25米，胸徑可達70厘米，干性通直，可以作為優良的用材樹種進行培育。

無患子樹外果皮肉質，含無患子皂苷等三萜皂苷，人們用以泡水代替肥皂，因此也稱肥皂樹（Chinese soap Berry），可制造“天然無公害洗潔劑”?？梢詫o患子的果皮，不經加工，以織物包裹，泡水搓擠，使其產生泡沫，直接用于洗衣、洗頭、洗身。泡沫豐富，手感細膩，去污力強，能改善皮膚質量，使其細膩光澤、富有彈性。

無患子種仁含油率42.4%，可以制造天然潤滑油，也可用來制造生物柴油。

無患子種皮可以制造木素膠黏劑，

如前所述無患子的木材與種仁可以焚香。

無患子樹干通形挺拔，枝葉開展，綠蔭稠密，是很好的綠化樹種。到了秋季，滿樹金黃，故又名黃金樹（圖5），是很好的彩葉樹種之一。一進十月，果實累累，橙黃靚麗，又是很好的觀果樹種。

無患子樹值得在適宜區域大力推廣種植。

圖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