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中旬，清明谷雨之間，又見那如云如霧的紫藤花開。在英國，紫藤屬植物可能是這里能見到的最有東亞特色的藤本植物。它們來自歐亞大陸的另一頭，卻在這里裝點出了最美妙的英式庭園。

最常見的兩種紫藤，一種是來自中國的紫藤（Wisteria sinensis），另一種則是來自日本的多花紫藤（W. floribunda）。

多花紫藤。圖片：余天一

以“藤”之名

在日語中，多花紫藤單名一個“藤”字。就像中文里的“紫藤”可以是紫藤屬植物的代稱，日語里的“藤”既可以指紫藤屬，也可以特指多花紫藤這個物種。在日本現存最早的詩歌總集《萬葉集》（約公元七世紀到八世紀成書）中，就有“藤”的身影了，不過那時候多花紫藤和山紫藤都被混稱為“藤”，這兩種植物直到近代才被徹底區分開。

日本最古老的貴族姓氏之一“藤原”，以及由藤原氏衍生出的帶有“藤”字的多個姓氏“十六藤”（如佐藤、伊藤、斎藤、加藤、後藤、近藤、遠藤、工藤等等），其中的“藤”字指的就是多花紫藤。

兩位著名的“藤”字輩。圖片：《頭文字D》；《名探偵コナン》

藤原家的家紋也是藝術化的多花紫藤的花枝，由復葉的頂端三枚小葉，以及兩個或多個花序組成。日本的家紋常常使用植物的形象進行改造設計，比如代表皇家的菊紋和桐紋（“桐”指的是毛泡桐 Paulownia tomentosa），代表德川家等家系的葵紋（“葵”指的是雙葉細辛 Asarum caulescens）等等。

從上到下、從左到右分別是：藤紋、葵紋、菊紋和桐紋。圖片：Mukai & 百楽兎 & Philip Nilsson & Zagyoso / wikimedia

向左還是向右

多花紫藤與國產的紫藤很像，區別是：多花紫藤花序上的花多（這還真不是廢話），同時花序也更長；另外多花紫藤一般花葉同出，而紫藤的花序比葉序更早長出來，在葉片展開之前就開花。多花紫藤和紫藤的花色都比較多變，日本還培育出了深紫色、粉紅色、白色等顏色的品種，所以用花色判斷并不靠譜。

多花紫藤長長的花序。圖片：余天一

白色與粉紫色的紫藤（W. sinensis）。圖片：RedCoat & Em?ke Dénes / wikimedia

除了這兩種最常見的紫藤，在一些植物園、盆景園或專類園中，偶爾還能見到紫藤屬的其它物種。山紫藤（W. brachybotrys）原產日本，可能是紫藤的園藝類型，花序比紫藤更短。白花藤蘿（W. venusta）可能是山紫藤的白色變異類型，不過現在也是單獨作為一個物種存在，除了花色是白色之外，它的花序和山紫藤一樣短，很容易和紫藤區別開。

山紫藤。圖片：wikimedia

白花藤蘿。圖片：warners.com.au

紫藤屬另一個重要的識別特征就是莖的手性。“手性”這個詞在藤本植物中指的是莖的旋轉方向，順時針為右手性（右旋），而逆時針即為左手性（左旋）。

日本植物學之父牧野富太郎是日本第一位引入并以林奈雙名法（binomial nomenclature）為標準學名的植物學家。他還命名了很多日本特有植物，其中就包括日本的兩種紫藤——他以手性作為區別，右旋的命名為多花紫藤（Wisteria floribunda），左旋的命名為山紫藤（Wisteria brachybotrys），這也是兩種植物最容易區別的特征。中國產紫藤的莖是逆時針旋轉（左手性/左旋）的，以此也可以把紫藤和多花紫藤區別開來。

可以參考你的左右手，它們互成鏡像，但不能完全重合。圖為藤蔓植物莖的旋轉方向示意圖。圖片：《植物學拉丁文》

催花有方

紫藤屬的種播苗（實生苗）需要很多年才能開花，中國原產的紫藤甚至要七到八年出花，二十年完全成熟后才會爆花；扦插苗、高位壓條苗或根出條苗等無性繁殖苗，開花則會快得多。

栽培時，多花紫藤和紫藤都喜歡開闊的陽光充足的環境，國內和日本都喜歡讓紫藤在爬架上攀爬，英國人也喜歡把紫藤種在小樓的南墻，讓紫藤慢慢爬滿整個墻面，開花時整面墻都仿佛籠罩在一團紫霧之中，非常壯觀。

紫藤“瀑布”。圖片：TANAKA Juuyoh（田中十洋）/ flickr

紫藤花墻。圖片：Patrick Roper

紫藤的修剪非常關鍵，如果秋季修剪不到位，來年紫藤會瘋狂生長枝條和葉片，此時營養體生長過于旺盛，會消耗營養并抑制繁殖體的生長，使得紫藤開花較少。有時候較老的紫藤植株會不愛開花甚至根本不開花，尤其是盆栽的老樁紫藤，此時可以在秋冬修剪根系，抑制營養體的生長，這樣可以有效催花。

催花可以，但不要辣手摧花。圖片：pxhere

小吃怡情，大吃傷身

雖然是一類超級豐花的常見觀賞植物，但紫藤還是逃不過“能好怎”這個問題。確實，紫藤花在中國和日本都是傳統食用花卉，在中國無非是炒雞蛋，在日本則無非是用來炸天婦羅。不過，紫藤的毒性不小，它們的果實和種子是出了名的毒性強，主要的毒性物質是紫藤素（wisterin）這種皂苷和凝集素（lectins）。紫藤的花也有毒，但是比種子和果實的毒性小得多，所以小吃怡情，大吃可能真的會中毒——在漫畫作品《鬼滅之刃》中，藤花之毒可用于驅鬼。（關于紫藤花毒性的研究尚且不足，對紫藤花里毒性物質的濃度是否會引起中毒仍有爭議——當然還是小心為妙。）

在我們的印象中，豆科植物多產糧食和作物，但是大部分物種都是有毒的，紫藤含有的皂苷類毒性物質和凝集素在大部分豆科物種中也很常見。

作為豆科植物，怎么能少了莢果。圖片：Roger Culos

在英國，紫藤的花期比多花紫藤大約早半個月，現在最早的紫藤已經開花了，而多花紫藤卻還在醞釀。二月以來，英國一直入春失敗，最低溫總在0℃到5℃之間徘徊，紫藤總是將開而未開的樣子；比英國更早入春的上海，紫藤和白花藤蘿大約在一周前開花，現在花期將要過去，而多花紫藤已經開始開花了。

上海的嘉定紫藤園是國內欣賞多花紫藤最好的去處，這里栽培了數個不同顏色和花形的多花紫藤品種，它們全部由日本岡山縣和氣町原町長贈送。園區1997年就已建成，到今天二十余年過去，這里的多花紫藤已經頗為繁茂，讓我們在國內也可以感受到瀑布一樣的藤花帶來的震撼。

上海嘉定紫藤園的藤花。圖片：東方I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