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說麗江是一幅融山水、古鎮人家與歷史文化的瑰麗畫卷,那散落其間的風味美食,便是畫卷上最鮮活的煙火氣息。它們不僅是果腹佳肴,更是味蕾書寫的無字史書,承載著茶馬古道的記憶、融合多民族的生活智慧,丈量著從雪山河谷到煙火人家的地界。循著這縷穿越時空的香氣,開啟一場舌尖巡禮,品嘗麗江比風景更耐人尋味的溫度與靈魂。
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剛掠過屋舍飛檐,古城五花石板路還沁著露水的涼意,巷口早已飄來油香與麥香交織的晨曲。賣粑粑的阿嬢用搟面杖將面團搟得柔潤光滑,清亮的油在平底鍋里跳躍,無論是咸香的火腿,還是甜蜜的紅糖,唇齒間留存的一定是喚作“幸?!钡奈兜馈@是麗江醒來的方式。
麗江粑粑。(資料圖)
麗江粑粑可不是尋常面點,它藏著茶馬古道的歷史密卷。用麗江壩子小麥揉成的面團,在豬油與菜籽油的雙重滋潤下,幻化成千層酥脆的“黃金玉盤”。甜口的玫瑰紅糖餡是雪山饋贈的芬芳,咸口的火腿蔥油餡則像極了馬幫漢子的豪邁粗獷。最妙的是那口鑄鐵鏊子,上下炭火夾攻,讓每個粑粑都烙上樹木年輪般的焦紋。
雞豆涼粉。(麗江融媒記者 李琳瑛 攝)
雞豆涼粉。(插畫 麗江融媒記者 李琳瑛 繪)
轉個彎,來到忠義市場的涼粉攤,雞豆涼粉如玉如珀,在阿婆的快刀下綻開顫巍巍的薄片。這黑珍珠般的雞豆唯有生長在麗江高海拔地區,才能幻化為這般爽滑的口感,佐以辣椒油、香醋、蒜水、麗江老醬油、花生末,綠色的蔬菜點綴可以是焯過水的韭菜、菠菜,也可以是碧綠青翠的沖菜,酸辣滑嫩間,恍見古城流水穿過橋底,清涼了整個盛夏。
若說涼粉是清風,臘排骨便是冬日里的太陽。納西人家屋檐下風干的排骨,經時光凝練出大理石般的肌理。銅火鍋咕嘟冒泡時,臘香混著韭菜根的辛辣味,是難以言喻的鮮香。排骨要用手抓著啃才夠味,肉絲纏著骨縫,咸香中竄出大青菜的清甜——這是納西人藏在粗獷里的細膩心思。
金沙江畔的村落里,每戶人家的餐桌上必定有一碗香辣十足的江邊辣。在久遠歷史長河中,豬下水一直是廉價食材的代表,制作而成的菜品難登大雅之堂。然而,隨著時間推移,這些曾經被棄如敝履的食材,卻演化成了一道道風味美食。江邊辣就是一道取自豬下水的神奇菜肴。這道從名字就能判斷來源的美食,似乎從誕生之初就沾染了一份金沙江邊勞動人民特有的粗獷豪邁。柔韌的大腸和脆嫩的豬肚孜孜不倦地同食客的牙齒進行“拉鋸戰”,布滿氣孔的豬肝和豬皮擅長像海綿一樣吸飽湯汁,而綿軟的豬肺是其中最柔情的存在,軟軟糯糯、“QQ彈彈”……這些主要食材給江邊辣定下了極接地氣的基調,五花八門的調料則給它增添了一抹濃重的江湖氣息。
江邊辣。(資料圖)
往寧蒗方向去,彝家炊煙升起處必有“坨坨肉”的江湖。大塊帶骨豬肉在松木火塘上烤得嗞嗞作響,只需撒把粗鹽和野花椒,便成就了山野的豪邁宣言。雙手捧起熱騰騰的肉塊咬下,焦脆外皮炸開,內里肉汁迸濺,瞬間懂了彝族老鄉為何要用“坨”字命名——這是足以對抗高寒的扎實溫暖。
寧蒗“坨坨肉”。(供圖)
永勝三川的火腿,是時間的禮物。它不像別處的火腿,急吼吼地要把濃烈逼出來。在三川壩子,時間是另一種流速。選用豬后腿,抹上粗鹽,剩下的,便交給時間。這里干濕季分明,風從程海湖吹來,帶著微咸的水汽,恰到好處地拂過肌肉纖維?;鹜嚷裨谠罨蚁?,如同一個入定的僧侶,在緩慢地脫水與發酵中,完成一場內在的修行。3年后,才是它開口說話的時候。刀切下去,會有細密的油珠沁出,肉色如紅玉,透亮生香。生吃一片,入口是深邃的咸鮮,旋即化開,竟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甜,那是蛋白質被時光分解成的至味。無論是那碗銷魂的火腿雞湯,還是簡單切片與青椒同炒,都能點石成金。
三川火腿。(插畫 麗江融媒記者 李琳瑛 繪)
待到日落西山,華坪的火燒粑粑在炭火中綻開笑臉。發酵好的面團直接埋進火塘,熟了以后,需要“三吹三打”的步驟拂去余灰,外表烤得焦黃,掰開卻涌出小麥最本真的香甜。就著一碗茶湯,蘸些辣醬,簡樸的味道里藏著傈僳人家對土地最深的眷戀。
傈僳族婦女正在制作火燒粑粑。(麗江融媒記者 丁冬生 和泳華 和玉明 攝)
火燒粑粑。(圖源“微麗江”微信公眾號)
暮色為古城添上流轉的燈火,四方街的喧鬧漸漸融入潺潺流水聲。方才穿腸過肚的各式風味,此刻已沉淀為周身暖意。你或許一剎那懂得,麗江人“慢慢來”的生活哲學,不僅藏在古城的慵懶時光里,更燉煮在這人間煙火中——臘排骨在時光里風干,油茶在文火上慢煨。而生活的真味,也就在這不經意的熬煮中,漸漸變得醇厚而明亮。
采寫:麗江融媒記者 李琳瑛
責編:錢吉梅
校對:李 橋
二審:潘楊勁松
終審:張衛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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